■孙慧芹
苏家四姐妹中的二姐、三姐和四妹带着老公、孩子回到娘家，发现餐桌上没有饭菜，厨房里也没有一点动静，不禁纳闷。
今天是父亲节，大姐夫怎么什么也没准备啊？而且，也没看到大姐夫和大姐。
这时候，从楼上传来父亲的喊声，“存生，存生，你快过来！”
三姐妹依次上楼，发现大姐正在伺候父亲换尿不湿，但父亲显然不配合，大姐急得脸红脖子粗的，正在发愁。
看到三个妹妹，大姐舒了口气，“你们来得正好，快过来帮忙！”
四姐妹手忙脚乱地给父亲收拾好，脸上表情各异。四妹闻了闻手上的味道，只觉得想吐，然后冲进卫生间。
二姐看父亲已经平静下来，就拉着大姐轻声问：“姐，我姐夫呢？”
大姐看父亲一眼，然后领着几个妹妹下楼。和几个妹夫打过招呼，大姐疲惫地说：“你们都坐，我们商量件事。”
几个人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，心里充满了疑惑，然后都盯着大姐。
“存生和我离婚了，就是上周！”大姐尽量平静地说，但眼里瞬间又盈满了泪。
三姐惊呼一声，“是大姐夫出轨了吗？”
众人都瞪了三姐一眼，然后继续盯着大姐，示意她继续往下说。
“他说我退休了，他也想去过几天轻松的日子。”大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。
二姐皱眉，“我姐夫也真是的！想过几天轻松的日子，就出去散散心嘛，怎么还提离婚啊！”
三姐夫淡淡一笑，“不离婚不还得回来伺候老爷子嘛！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！
苏父已经瘫痪十五年了！这十五年，都是大女婿范存生任劳任怨地照顾苏父。四姐妹也不是不愿意给父亲雇护工，无奈父亲就是喜欢大女婿伺候自己，所以她们也只能作罢。
当初大家都觉得反正范存生单位不景气，工作也不忙，伺候苏父挺合适的。但是这一伺候就是十五年，苏父除了不能下床，哪里都还好好的，因为范存生伺候得太好了。
四姐妹坐在那里，都不说话。三个女婿更不想多事，于是也只是干坐着。
四妹的孩子玩够了，跑过来抓着妈妈的胳膊喊：“饿死了！我想吃大姨夫做的红烧肉！”
“吃什么红烧肉！都上初中了，就知道吃！”四妹一巴掌拍在孩子背上，看着像用了不小的力气，果不其然，孩子哭了。
四妹夫不高兴了，“你别把火气撒在孩子身上！儿子，走，爸带你出去吃红烧肉！”
二姐不悦地说：“四妹夫，正商量事呢！你这一走，怎么商量！”
四妹夫呵呵一笑，“二姐，我们家最小，前边有车，后面有辙，只要你们三个姐姐做出榜样，我们绝无二话。”
三姐夫也点头，“大姐，你就说一下你的想法吧！凭心而论，这些年大姐夫确实太累、太不容易了，我能理解他的心情。”
二姐夫看三姐夫一眼，笑笑没说话。
大姐环视了一下众人，轻声说：“你们也知道，我结婚这些年，存生对我是多么好。但凡我是个能干的人，我也不会和你们商量，毕竟我是大姐，应该多做一些。”
二姐夫想了想说：“大姐，老爷子当初为了让大姐夫安心伺候他，可是把这个房子转给了大姐夫！我们可一分钱都没落着！”
听到这里，其他人也支愣起耳朵，想听听大姐怎么说。
大姐凄然一笑，“存生和我离婚的时候，把这个房子转给我了。你们要是想要，我们四家人分了。”
三姐夫和四妹夫对视一眼，然后三姐夫说：“大姐，我们不是那个意思。大姐夫伺候爸这么多年，如果给他算护工工资，怎么也得百十万了。这房子，我不争！”
四妹夫也点头，“大姐，我也不争！”
看着自己丈夫脸红一阵白一阵的，二姐有些不开心，“你们都高风亮节，那把爸接过去伺候啊！”
三姐心直口快地说：“二姐，除了大姐，你就是最大的。你先把爸接过去伺候吧，接下来再我，然后再小妹！”
四妹又闻闻自己的手，仿佛还有很大的味道，“我不行的！不，我不是说我不管，我觉得还是雇个护工吧，我们摊钱！”
“这不是钱的问题！”四妹夫瞪自己老婆一眼，“大姐夫从来都不是那种计较得失和付出的人，是我们都太理所当然了。这些年，大姐夫不但伺候爸，伺候大姐和孩子，还伺候我们。我们哪次回来，不都是大姐夫在厨房忙个不停，而我们就是凑在一起打扑克！”
三姐点头附和，“是啊！大姐夫不是累了，是寒心了！大姐，你知道大姐夫去哪里了吗？我们去给他赔个不是！”
大姐轻轻摇头，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，“我不知道。他不接我的电话，也不回我的微信。”
四妹走过去给大姐擦眼泪，“那怎么办？”
“妈，妈，我爸回来了！”院子里传来喊声。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，一起向屋门口走去。
果然，大姐夫范存生站在院子里，身边是他的儿子。
大姐快步走上去，抱着他就嚎啕大哭，仿佛在向他诉说这几天的辛苦，又仿佛在向他道歉说以前太不关心他了。
轻轻推开大姐，范存生大步进屋，上楼。
儿子对妈妈解释说：“爸说是姥爷给他打电话了，说想他了！”
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良久，三姐夫挽衣袖，“老婆，给我打下手，今天我做饭。”
四妹夫赶紧说：“三姐夫，让三姐他们聊天，我来打下手。”
楼上，苏父正握着范存生的手，老泪纵横，“存生，爸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，是我拖累你了！但我不想让你走！你不要走，行吗？”
轻轻抚着岳父的手，范存生点点头，“爸，我不走！”
门外听着的四姐妹都落了泪。父亲信任、依赖大女婿胜过信任自己的四个亲生女儿，这让她们羞愧。
